奇葩说第六季第四期:美术馆着火了,一幅名画和一只猫,只能救一个,你救谁?
反方
一辩傅首尔:
看来在奇葩星球,我是一个经常出入美术馆的人。比地球上的审美素养要稍微高一些,但是很抱歉我的观点仍然一样的俗,我要救猫。
因为我不确定那幅画我刚好认识,但是猫我肯定都认识。我这个人呢,就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,跟谁熟我就救谁。世界上所有的猫都可能叫咪咪或者喵喵,我叫一声咪咪,喵喵才跳到我怀里,我叫一声名画我被烧死了。因为名画,它们名字大部分都很长,想要跟它们熟真的很难。
好,我知道大家都是非常理性的人。你们肯定会想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,哎,救画还是救猫,当然看救哪个的把握大。但我的脑回路不一样,我不这么想问题。我是一个悲观的人,因为也很有可能逃不出去,所以我必须考虑的是临终体验。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你是抱着一只猫舒服还是抱着《戴珍珠耳环的少女》舒服?答案显而易见。我使劲摸它的毛,啊呀,手感好舒服,而且我还能撒个娇,我说,咪咪咪咪,你先走吧,我死了没关系。但这个咪咪说,不要不要,你不走我就不走。你看,连梦都是温馨的。但如果我抱的是这个画,荒唐,我怎么可能会做梦,我会时刻保持清醒,怕它被人抢走,毕竟我财迷心窍,坚信谁救出去了就是谁的。你要说了,救出去了也未必是你的。那就好笑了。我为什么要救它呢,所以救猫是我对自己的临终关怀。
好,现场今天这么多人。我知道你们有多少维度可以去比较一幅名画和一只猫的价值。但是在我一个普通人的角度,我是这么想的。这幅画对谁最有价值?它的作者。但名画有一个基本特点,就是作者大部分已不在人间。世间人解读千千万,但是这个作者常常大笑九泉,可能就是他喝多了,或者失了个恋画的。但是这只猫对谁最有价值?它的主人,我相信他还在人世,我相信他在我们之前跑了出去。我读不懂画,但我读得懂人情。我想把这只猫救出去,送还给它的主人。我为人类的文明出不了一份力,但是我可以为人类的爱出一份力,这是我觉得一个普通人在当时能做到的一件最有价值的事。
最后啊,我觉得艺术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传达作者的意图。那与其保护别人的作品,我为什么不让我自己救猫这个行为传达生命以爱的意图呢,那我就是艺术本身。当我抱着这只猫从火场走出去,我会成为各大公众号的标题,我会成为各个媒体的新闻。人们会给我拍照,也会给我画画。哎,那幅名画叫什么名字,《戴珍珠耳环的少女》。我这幅画就叫《抱着猫的妇女》,也没差到哪里去,谢谢大家。
正方
一辩詹青云:
这个题问的是你救什么。救猫还是救画,是救这个动作对不对?可是当我们实际选择的时候,我们选择的是我能够割舍什么?
当我选择割舍这只猫的时候,我割舍的是什么?我割舍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,我割舍的是它的哀嚎,我割舍的是可能对它的主人的一点愧疚之情。而当我选择割舍这幅画的时候,我在割舍什么呢?我在割舍一个作者已死的人留下的一幅酒后的涂鸦吗?我在割舍一张薄薄的纸,一点点的油彩吗?当我站在这个火场之中,放眼望去,我的周围是空无一人,我是孤身一人在救这幅画。可是,我站在这幅画的面前,在时间,历史的这条轴上,我并不孤单。
你说这样的责任有什么意义?大家都知道,在1930年代日本侵华战争期间我们国家的故宫。运出了最为珍贵的13000多箱文物,在14年的时间里,这些文物辗转2万多里,分三路南下,几乎没有一件损坏。这个伟大的奇迹是怎么发生的?就是那一代故宫人,他们表示这些文物比人命更重要。你说值得吗?一个正在面临战争丧乱,连民族的存亡都存在危机的国家去保护那些没有生命的文物。那些作者肯定已死,而且湮没无闻的东西,那些厚重的石鼓,那些青铜器。那些已经褪色的丝帛和刺绣,那些我可能看不懂的宋画和唐体,值得吗?值得。越是在丧乱之中,越是在火灾之中,越是在灾难之中,我们越要记得,那是祖先遗留给我们的文化的符号。是他们在历史里,在战乱里,在一个民族艰难的时刻在凝聚着我们。而此时此刻,在这片火场里,它落在你的肩上。你说,一幅画而已,不是什么文物。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已经不再相同于1930年代,今天我们有非常成熟的3d扫描艺术,可以把很多很多的画,那些珍贵的信息,最清晰的细节,都用电子存档的方式记录下来。而且我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,要不是因为它挂在这个博物馆里,我可能都感觉不到,我都看不出来它到底哪儿好看。是的,艺术的价值很多时候就是构建出来的。艺术的价值不是只存在于那个绘画,创造这个艺术的人。它属于那些一代一代仰望凝视过保护过这个艺术的人。
如果今天我说,一幅画而已,它认得我,我也不认得它。一幅画而已,除了这幅画,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画,作者已经死了,一幅画而已。当我们把艺术拉下神坛的那一天,所有构建的意义就消失不见了。那些在民间寻找遗失的珍宝的人,他们的努力,那些在海外想要把国宝带回家的人,他们付出的努力,所有这一切的意义,就被消解了。就像我当初是听说了那个故宫的故事,所以我那么想要看看这些文物。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对艺术好奇的开始,对了解自己的民族历史好奇的开始。在我之前,在这幅画所走过的漫长历史里,有许多的人曾经追寻并且保护,拯救过它。他们当中的任何人,只要心中有稍微的心念一动,选择了救猫,这幅画就已经不在这里了。我是这个接力赛当中的一棒,我承担了落到我肩上的这份责任。此时,站在火场之间,我的抉择只是一瞬间。可是在这幅画延伸出去的那条历史的长线上,是无数个生离死别。
反方
二辩许吉如:
一只猫和一幅名画不要慌,今天的现场就有一幅名画。大家请看杨奇涵《蒙娜丽莎的微笑》。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幅名画,对吧?名在哪里,美在哪里,美在这个女人吗?我觉得未必。
让我们回到500年前的意大利佛罗伦萨,那个时候的欧洲依然沉浸在黑暗的中世纪氛围里。人们画神不画人,人们对身外之物,财富,名利的关注远超于对人本身的关注。有一个商人,把达芬奇请到家中说,请给我的太太画一幅画吧,然后把芬奇用画笔留下了这幅《蒙娜丽莎的微笑》。蒙娜丽莎为什么笑?是开心的笑吗?好像看着有点忧郁。是失落的笑吗?又有点喜悦,其实她为什么笑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在看这个女人笑。我看到了笑,我就是看到了这个女人,我看到了这个女人,我就是看到了人。那个年代的人第一次在画作上从神开始看到了人。看见人,关注人,关注生命本身的价值。由此而生的悲悯之心,同理心,不忍,善良,是艺术家想告诉我们的事情。今天,在画馆里,你的面前就有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对你呼喊。你能够做到它视若无睹,说我要去救艺术。你凭什么觉得你看懂了?你真的看懂了get到了那个艺术品里面的意义呢?
扔下那只猫,你救下的并不是艺术,是艺术品。但是它并不是画廊里的艺术品,也不是如你所说,历史长河里的艺术品,它是拍卖行里的艺术品,商品世界里,有金钱价值的艺术品。可是抱起那只猫,你所捍卫的才是艺术的价值。
可是呢,一幅画被烧毁终究很可惜,那我们看一看今天世界上那些已经不在,但是又还在的东西。巴比伦空中花园已经消失了,巴黎圣母院就在今年要毁于一场大火了。我读书以前的那个校园外面出去就是圆明园的废墟,没错,青云。如果这些文物文明被保存下来,保留的很好,但有的时候即便是它,就是已经不在了,它才更在我的心中。因为它不在,我更能感受它,我更怀念它。我更想创造出新的文明,文明的载体和外在可以被消灭,不幸的,不舍的,但是文明的精神只要在,只要我们队友抱有对生命的敬畏,我们就拥有文明的灵魂。
而此刻你拥有文明灵魂的方式就是抱起那只猫。以上我讲的很有力量,为什么?因为在这个场景里,我是谁,我是一个决定者,裁决者。我来决定这只猫的去留,可是我在想万一我是那只猫呢,我又为什么不可能是那只猫呢?你也可能是那只猫。在你的办公室,你是一个新人,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里,你不知道该怎么办,你希望有个人帮帮你,你甚至发出了呼叫,没有人理你。因为在他们眼中,有更值得更宏大的事情要去做。在他们眼里,你还不如一只猫。所以我今天,我想抱起这只猫的原因非常简单,我保不准哪天我怕我是猫,当我是猫的时候,我想有人能够抱起我,谢谢。
正方
二辩黄执中:
对方告诉我们这只猫很可怜,这只猫很脆弱,它会发出呼喊跟哀嚎,可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识到,在今天这个题目里头,猫不是最弱的,那幅画才是最弱的,那幅画不会呼嚎。那幅画不会求救,那幅画不会移动。那幅画没有办法喊救命。对方辩友意识到了那只猫很可怜,她说,万一你是那只猫呢,万一你是那幅画呢?今天这道题不是猫在面临考验,也不是画在面临考验,今天这道题考验的是另一个层次的东西。恰恰是对方前面都提过的几个字,她希望为人类的爱尽一份力,她也提到了同理心跟不忍心。
我们来聊聊同理心跟不忍心,各位要了解人的同理心跟不忍心,它是有范围的。而它范围的大小,跟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的高低很有关系。我们听过一个在学校小学教语文的朋友,跟我们分享。他在小学里头教小孩子,课文里念到朱自清的那篇著名的文章叫《背影》。里头提到,因为父亲是个胖子。当他弯下腰去捡橘子的时候,全班好多同学哈哈大笑。胖子捡橘子,他一开始很错愕,转念也就懂了。不是这些小孩冷血,是因为他们太年轻了。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很有限,他没有办法理解到,就是那一段背影里面,所提到的伤感。
同样的道理,这世界上,你知道我们的同情心是跟你这个世界的认知相关。亲人的离去,你会难过,隔壁村的死活关我屁事。而一个人,如果能够做到叫人饥己饥,人溺己溺,我说这个人了不起,对不对?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在周遭而已。
猫的叫声跟婴儿是很像的,它是很触及心灵的,它挑动的都是人类最本能的反应啊。看到一只猫被烧死我我好难过,光想就不敢想象啊。那至于这幅画,啥?《八大山人》,没听过,人名还山名啊,烧了怎么样呢?不是八个人吗?另外七个再画一幅嘛,他没感觉,不是因为他冷血,他听不到遥远的哭声。
今天这道题是一个对我们的考验,猫跟画都是个想象概念。它考验的是你期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到什么层次。在那一刻,你期待你只能听得懂猫叫,看不懂《八大山人》就去救猫。在那一刻,你期待我是看得懂这幅画的价值的。我是知道它并不是只是叫我们珍惜生命而已。我看懂这一切,我就会去救它。不是因为我冷血,是因为随着你对世界的认知越高,你听到的哭声越遥远。
双方二辩开杠:
许吉如:学长,遥远的哭声一定比近在咫尺的哭声更值得聆听吗?
黄执中:这个值不值得,本来就是你决定你想要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。
许吉如:我想要我自己成为,对于眼前发生的苦难不要视而不见,并且用优越感去说服自己的人,不可以吗?
黄执中:当然可以,也有人希望自己成为只有亲人死掉才难过隔壁死活关我屁事的人,你当然可以这么做。
许吉如:是,但这只猫其实之前跟我没有任何关系,它对我来说就是一只陌生的猫,就像一个陌生的人,所以,我不同意,你认为因为它离我距离更近,所以我对它的同情心也更近。
黄执中:因为《八大山人》对你而言太遥远了。
许吉如:《八大山人》里面有它的价值,但是这只猫身上也有它的价值,所以我不希望因为那个价值看起来好像更高阶,就忽视了眼前在我面前正在发生的生命的流逝。我并不认为历史,文化这些所有美好的东西可以给一个东西加持,或者超越一个最真实的生命存在。
黄执中:你如果真的认识《八大山人》的价值,你就不会说我不认为这两个可以相提并论。
许吉如:执中学长,那我请问你艺术的价值是什么?
黄执中:我期待我是一个可以理解而且回答你的人。
反方
三辩李诞:
轻松一点搞这么沉重对不对?干什么啊,执中刚刚聊什么艺术的价值,我来回答你这个问题。艺术的价值,艺术最大的价值就是永远地活在人们的心中,而生命最大的价值是活着。对不对?什么是艺术的价值?我觉得咱们聊艺术嘛,我觉得名画,画最好的归宿就是“烧了”。比《蒙娜丽莎》更美的就是正在燃烧的《蒙娜丽莎》。比神秘的微笑更神秘的就是烧没了的微笑。还讨论艺术的价值,我的天哪。康永哥收藏了很多画,买很多艺术品投资,他给我讲过一个道理,艺术品的价值都是人们赋予的。就是谁的故事越多,谁就越值钱,哪幅名画的故事越多,哪幅名画就越有价值。还有什么比烧掉更好的故事?尤其还救了一只猫。你去问,说,啊,《蒙娜丽莎》烧了,为什么烧了?啊~是为了救一只小猫,啊~达芬奇听了都会流眼泪。所以我救猫,不光拯救了一条生命,我还成就了一件艺术品,这个是我的第一个论点。
我的第二个论点呢,就是完全从自身出发,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。他们呢,想着文明,想着理性。没有,我就想我自己,很奇怪,好像只有我是这样的人啊,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着别人。我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,我就想我在大火中镇定地思考。是吧,我就想,哎呀,救画好还是救猫好?我救《蒙娜丽莎》有什么好处,又不是我的。我救出来之后还不是要上交卢浮宫,法国人给我发一个法国锦旗,对不对?给我一顿夸,有什么好处?没有好处,而且大家很快就会忘掉这件事。大家都用社交网络,没有人会记着一件事,超过一周。李诞救火,救《蒙娜丽莎》的英雄。你刚刚还在刷这个热搜,下一条罗振宇深夜买醉。你的注意力就转移了。是不是?评论也很搞笑,啊,罗振宇用贩卖焦虑的钱去买醉呀。我说完这个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们在辩论什么了,对,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,大家会忘的很快,所有人都会忘掉这件事。而我,在无数个无人的深夜都会梦到一只炭烤小猫,你们谁管我?我长此以往活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,轻则抑郁自杀,重则报复社会。你们谁管我,没有人管我,而我救猫,救猫的好处太多了,太多了。我肯定会养着它的嘛,对不对?你们被猫踩过奶吗?我每天都被猫的踩奶唤醒,每一脚都踩在我的良心上。这个猫的每一脚都在提醒我,李诞,你是个好人。这还是猫吗?这是我养在我们家的道德之眼。
我有更深的这样的感受,大家都是很聪明的头脑,在这里舞弄一些很高级的概念。理念,拯救人类,拯救奇葩星球。各位也都是《奇葩说》的观众,你们都还记得吗?我最终记得的只有黄执中跟颜如晶关系不错,我最终记得的只有肖骁和他妈关系时好时坏,对不对?人最后记得的就是这个,你说这个没有价值吗?不是的。你说黄执中的论点对你们的人生有什么帮助?他那个论点就是他编的,他自己都不一定这么想,对不对?但黄执中这个人还是很可爱的,是不是?你最后记得的只有这个,最后记得的只有这个。远方的哭声和近处的哭声,我觉得还是可以辩一辩的。
那这道题究竟真的在打什么?这也很像黄执中的话。我还真的面对过一个这个问题,我的一个记者朋友问过我。他说李诞,我在采访生涯中有一个很大的困扰,就是我经常采访一个当事人,他把他的故事告诉过我,我觉得我报道出去会帮助更多的人,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个社会的一些阴暗,但是我报道之后,这个人的人生可能就完了。因为那些残害他的人也会看到,他就死定了。那你说这个报道我要不要发?我要不要为了更多人牺牲这一个人,我要不要为了人类的文明,牺牲这一只小猫,我当时听完什么反应?我差点一脚踹在他脸上。不要这样想问题,朋友们,不要这样想问题,因为那不是远方的哭声,那是你想象中的哭声。你为了一个想象中的哭声,你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牺牲掉了。
当然,我知道黄执中是个好人啊,我那个朋友也是一个好人。我有很多这样知识分子朋友,他们知识多了之后啊,他就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,他也不苦其心智,他也不劳其筋骨,他就天天想怎么牺牲别人。他每天都在想,我怎么牺牲这个去救那个,我怎么牺牲小的去救大的,我怎么牺牲这个近的去救那个远的,你们疯了吗?不要这样,历史已经告诉我们了。这个世界呢,维系的靠的是我这样自私的人,我们这样“自私”地活着,但是我们不伤害别人,这个世界才能运转。而正是这些为了一些所谓宏伟的事业,为了一些远大的目标,去不计后果地牺牲别人,牺牲别的小猫的人,频频地让我们这个世界陷入大火。谢谢。
正方
三辩罗振宇:
我不太会开玩笑,我说不出类似他那么才华横溢的段子,但是我特别想模仿诞总。我也扮演一个“自私”的角色好了。救一副名画还是救那只猫?请问在今天这个现场,谁能比我更能理解那只猫?大小是条性命,凭什么不能得救?好歹也是导师,凭什么我只有八票?
猫要得救,我也要得救。是生命就有求生欲,这很正常,何况猫那么可爱。我们再看那幅画,我特别同意你刚才说的。烧了就烧了嘛,有什么了不得,活在我们的记忆中。可是,请问这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吗?
如果我们只是在价值排行榜上,给一幅名画和一只猫排行。那它为什么不问你眼前有一堆火,你是把画丢进去还是把猫丢进去?它为什么要告诉你是奇葩星球的火灾,对,这是这道题真正的体验。火灾,你知道美国的消防队员的牺牲比例是多少吗?每800个人要死掉一个,那是高薪水,严筛选,残酷的训练,训练出来的美国消防员。我这样的小白,在火场里生还的机会应该远远低于他们。孙子兵法讲,未虑胜,先虑败;未虑生,先虑死。我这个时候面对的选择,难道是救画还是救猫吗?不,我们真正的选择是我们有可能陪谁去死。这是这一刻真正的选择,诞总,这个事儿推演到这儿就变得严重了。死后元知万世空,还有什么价值排序可言啊,死了呗。《蒙娜丽莎》都可以死,猫也可以死,我也可以死,死了之后没有价值。慢着,我死了是无所谓,但是那些还在乎我的人呢。我的妻子,我的女儿,我的父母,我的合作者,我此刻定格给他们的那个背影,对他们还有点价值吧。我这一刻,我可能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和死,我也不能决定一幅画和一只猫谁能存留?但是我最后定格的这个背影,我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选择权。
好,请大家跟我一起去思考,我的老父老母,风烛残年。突然接到噩耗,他的儿子烧死了。请问我是因为救一幅名画而牺牲还是因为救一只猫而被烧死,我当然知道这对他们没有区别,但是你觉得各位,你们替我评判评判,我此刻的哪一个选择,稍稍能帮他们减轻一点哀痛。记住,你不是在当上帝,去选择救人,救画还是救猫。你救的是你自己的那些挚爱亲人,你这个时候只有这点权利了,想什么猫和画。请问我的父母为什么会觉得救画好像能减低一点点伤痛?感觉到了吗?为什么?他们不是不喜欢猫,他们有我们人类最本能,最纯良的那一点点期待,就是生命要跟永恒一点的东西在一起。对于永恒这种东西的渴望,它是人类文明的本质,大家都在这样想。前不久,我去以色列旅游,我们同行的梁宁老师问了我一问题,说这个推动人类文明的总是技术,可为什么留下来的总是艺术。原因很简单,就是因为艺术稍稍寄托了一点人这个物种关于永恒的期待。不是我们要救什么艺术品。我们要拯救的就是自己内心这么一点点永恒的期待,这是我们的选择,谢谢。
反方
四辩薛兆丰:
大家先看看你们坐在旁边的人,看一眼。然后我们设想这样一个场景,假如我是一个强盗,我手里拿着一把刀,走到你的身边。我说,我给你一个选择,我要用这把刀切断你一根手指,选择一;选择二是我用这把刀切断你身边的那个人一个手指,你选择哪个?我想大多数人会指指身边的人说,切他吧。对不对?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爱他。但是我问你,你在生命当中有没有至少有一个人两个人?你会说,切我吧。有没有这样的人,有,那是你的孩子,你最亲的亲人,这就是经济学看人性的角度。
200多年前,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曾经对人性说过三句话。第一他说人是自私的,一个人如果不自私,连自己都不爱,自暴自弃的话,那么我们社会上其他人是不会看得起他的。但是,亚当斯密紧接的说第二句话,他说人也是有同情心的。他会把别人的快乐当做自己快乐的一部分,把别人的痛苦感受为自己痛苦的一部分,他是天生有这种能力的。这叫共情的能力,这也是我们所有爱心的基础。他说的第三句话,他说,我们这种爱的基础,这种共情的能力却会随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拉远而迅速下降的,迅速减少。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我说的是心理的距离够远的时候,我们讲的是理性,讲的是效率,讲的是算计。但是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我说的是心理的距离足够近的时候,我们讲的是同情,共鸣和恻隐之心。
泰坦尼克号是个悲剧,好多人认为它是个意外,但它其实不完全是个意外。因为历史的数据表明,乘客他们的存活率跟他们所在的舱位紧密关联,舱位越好,安全系数越高,存活率越高。人的制度,世间的制度是这么设计的。当我们撇去具体人身份的时候,没有人的背景,性别,年龄,收入的时候,我们是可以这样去设计的,那是因为足够远。但是如果近的话呢,如果船马上要沉了,甲板上出现一个富翁和一个贫穷的小孩,你会怎么做?没有人这个时候说,我们算一算他们的身价吧,我们算一算他们的价值吧,我们来一次周全的拍卖吧。如果只能救一个人,一定会救那个弱小的生命,因为这个是我们爱,我们的共情能力发挥作用的空间。
回到我们今天的辩题,艺术馆里面发生了火灾,名画和小猫就在我们眼前很近,我们自己怎么做这个选择。两个结局,第一救那幅画,不论你的理由是什么,永恒或者艺术价值。所有的后人在参观这幅名画的时候,他们永远会记得那个场面。弱小的生命被活活地烧死了,这个场面藏在每一个人的心底,挥之不去。另外一个结局,我们选择救那只小猫,名画烧掉了。不管背后的意义是什么,然后那只小猫呢,当然它也度过它平凡的一生,最后也死去了。所有的后人在参观这幅名画的复制品的时候。他们不仅能够欣赏这幅名画的艺术价值,他还能够欣赏这幅名画的人文价值,因为这幅名画为一个弱小的生命让了路。
我想说的是一个简单的逻辑,这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,所有的安排,制度的安排,它背后的一个重要的标准,这就是远和近。远的时候,足够远的时候,我们讲理性,讲算计,近的时候我们讲同情讲恻隐,只有这样我们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美好。所以美术馆发生火灾在这个具体的场景里面。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小猫。谢谢大家。
正方
四辩蔡康永:
蔡康永:我一开始先请问杨超越几个问题,杨超越,有一个男生说他非常爱你,想要跟你在一起,他提出的条件是,每一顿饭你都不能够决定你自己要吃什么,由他来决定,而且还每天都喂你吃同样的东西,你觉得这是你要的爱吗?
杨超越:不是。
蔡康永:他说他爱你,可是要求你的头发不能照你自己的意思剪,由他来决定你的头发是长是短,剃掉哪里留下哪里,这是你要的爱吗?
杨超越:不是。
蔡康永:我相信你的答案跟在场所有正常的人一样,你们不会要这样的爱。马东,有一个女人说爱你,她爱你的方法是你爱她的第一天,她就把你送去给阉了,你要这个爱吗?
马东:可以试试。
蔡康永:来,我们把马东拖出去吧。
马东:这不是我要的。
刚才这个问题的过程,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,有什么好问的,是。理所当然有什么好问的,我在问什么,我在问的本质就是,那不是爱呀。你决定她的毛要剃哪里,你决定她每一顿吃什么?他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,你就把他给阉了,这不是爱,这是我们对宠物的爱。这就是我们以为,我们对宠物付出的爱,它长的真实面貌,长成这么残忍的样子。这就是我们,就是我们很尴尬,我们自以为我们爱,可是那个爱是我们人类有特定立场的爱,不是什么普遍的爱。
我跟各位介绍一个古希腊哲学家,他叫做普罗达哥拉斯。很遗憾,他的作品流传下来的非常少,可是他很奇妙的有一句话,千古流传,一直引起共鸣,到现在还不断有人引用。这句话是,人是万物的尺度。讲起来很神气。翻成白话文就是人是衡量一切的标准。我说你存在,你就在,我说你不存在你就不存在。这句话听起来很傲慢,可是傲慢吗?其实很卑微。我们人有办法以猫为尺度吗?没办法,所以人为万物的尺度这件事情不是我们故意的,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。我们只好如此,这没有什么好责怪的。可是我们可不要放大我们自己的地位,变成我们是救世主,我们对所有的生命充满了悲悯。没有这件事,我们没有做到过,以后也大概做不到。所以如果在一个博物馆里面着火了,然后你面对一幅画,跟一只猫,你没想办法用别的标准衡量,所以这时候你要衡量的就是,猫对我什么意思啊?画对我什么意思?
好,我觉得你的猫一定对你有用。可是你的猫对我可能没什么意思,我的猫也一样对你没什么意思。可是同一幅画能够感动那么多人,周杰伦新出的一首歌,大家唱起来都觉得会感动,回忆到某一些往事。那个是艺术的力量,那不是你家的猫做得到的事情。而谁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,博物馆,美术馆以及所有曾经在战火,灾难当中拯救他们的人。
你要做自私的人,你尽管去做。如果有一天我在路边捡到李诞先生所写的未出版的小说手稿。我如果能够做到,我会把它捡起来,替他保存好。我不知道你写的这个没出版的小说手稿对我会有什么用,可是我会相信他跟周杰伦的歌或者是苏东坡的画一样,它会对某些人有用。
艺术是怎么发挥作用的?艺术是因为我们人类知道生命如此脆弱而渺小。所以我们想要呼唤,我们有没有不朽的可能,我们能不能做一首歌,写一本小说,画一幅画,即使是壁画,即使是招财猫,我们能够做这件事情,因为它会比我们存的久一点。它会比我们存在久一点,什么意思啊,就是它会不朽,而我必朽。你在美术馆里面对的是一只猫跟一幅画吗?不是,你面对的就是猫的必朽与画的可能不朽,而画的可能不朽建立在你救不救它这件事情上。
圣经的故事,上帝发怒了,要把人类灭绝。发大洪水。发大洪水之前,他通知说,你们造一艘大船,把所有的物种留起来。博物馆是什么?博物馆就是我们人类文明的诺亚方舟啊。你有资格走进一家博物馆,而却选择救猫,你懂不懂你走进去的是什么地方啊?你走进的是诺亚方舟在保存所有人类对于不朽的那么微弱的呼喊说,求求你让我们不朽吧,如果我们必定会死,那让《蒙娜丽莎》的微笑留下来,让宋徽宗的书法留下来,让苏东坡所画的山水留下来,因为我们希望我们人类记得我们曾经达到的高度,而不是像我们现在这么堕落的样子。所以你不是听不到遥远的哭声,你会走进博物馆,你就是知道,有遥远的哭声你才走进去的,不然你进去干嘛,去看猫吗?你已经进了博物馆。却这么没有慧根到叫你救的时候,你救一只猫。
我最后讲一件事情。我们知道我们现在很不行了,很堕落了,可是我们努力地把过去了不起的人,头脑最好的人,最有热情跟创造力的人所做的东西好好地留下来,提醒我们自己说。哎,不要那么瞧不起自己,我们曾经那么美好过。当你把这些美好的东西堆积在一起的时候,它有一个功能就是,有一天地球不再属于我们的时候,它会成为未来的接收者,理解我们这一群小小而奇怪的动物所曾经创作过的可爱的小东西。所以呢,如果接手的是外星人,过了2000年,他把一个博物馆从沙漠里挖出来。啊,把玉雕成这个样子,把钻石切割成这样,哦,瓷器长这样,油画长那样,真有趣。人类这么有心做了这么多可爱的东西,可是我最后呼唤你们想象一个事情,各位热爱猫的人,猫是多么的伟大呀。如果接下来接收地球的是猫,猫在沙漠当中把博物馆给挖出来。发现里面为他们保留的是另外三只猫,你觉得他们会做何感想?
双方四辩开杠:
薛兆丰:蔡老师,请不要改变题目,你在捡起李诞的手稿的时候,如果是要牺牲一只猫的话,你还会捡起来吗?
蔡康永:我会衡量李诞的手稿对于人类的带来的温暖跟力量,我没有觉得一只对我来讲陌生的猫,一定超越过李诞的手稿力量。如果你这样想的话,你太瞧不起李诞了。教授,你去逛动物园,动物园着火了,请问你会先救哪一个动物啊?
薛兆丰:哦,我离出口最近的动物能够救多少,救多少。
蔡康永:如果是蟑螂呢?
薛兆丰:动物园里面不展览蟑螂。
蔡康永:教授,博物馆也不展览猫。
反方
结辩许吉如:
今天对面几次把我们带进一个美好的,隽永的,很高的世界里,但我觉得这些能存在的前提是什么?是此刻他们的眼前并没有一团火。并没有一团火危急的,紧急的以几秒钟的速度就要迅速地将它蔓延,如果他的眼前就有这团火的话。谁能够想到远方的声音,谁能够想到什么不朽,什么朽,我只能去解救我眼前看得见的,顾得上的,尽力能做到的那一份痛苦,这是我想去做的。所以我承认今天无关生命,无关价值排序,关乎什么,本能的合理化。这是刚才教授全部远近之间的意思。我们今天生活的这个时代其实蛮好的。可能不太再崇尚金钱,权力,我觉得我们开始崇尚智慧和知识,但也恰恰是如此,我非常警惕读书人,知识分子是不是有的时候想太多,对人基本的本能和恻隐之心竟然开始去质疑,我感到很荒谬。我面前出现任何事情,两难境地,我救什么?我看我能看得见谁的眼睛,我看我能看到哪份痛苦,我用我的本能去做选择,我无愧,谢谢。
正方
结辩罗振宇:
不想做什么结辩了,把康永老师刚才没说完的话帮他说完。他之所以刚才提到了蟑螂,其实就想帮我们在场的所有的观众最后思考一个问题。假设我们真的像对方那样热爱生命,那现在那里不是一只猫,是一只蟑螂。你会救它吗?不会吧。所以这不是一个我们对于生命之间的关系的正确的理解,人和任何其他生命之间的关系只有一种,要合作,而且合作的方式非常丰富。可能是猫和人类这样的主人和宠物的关系。可能是颜如晶和鸡之间的关系,因为吃鸡而把鸡变成这个地球上最成功的物种之一。所以在美术馆里,我和猫,我会跟它说一句话。我抱着这幅画,猫兄,水火无情,各自珍重。将来江湖重逢,定当杯酒言欢,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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